从黄土地到艺术殿堂：孟润凤的农民画人生

农民画是通俗画的一种，是中华民族深具群众基础的一种传统民间艺术。她深深扎根于人民群众之中，生生不息，是劳动人民人生志趣和生活憧憬的结晶。自五十年代以来，逐渐形成了陕西户县、陕西宜君、等地的农民画乡。中国农民画作为一种民族民间的艺术，它本身就和古老的传统艺术有着承接关系。以自己的方式记录着最广大群众对时代的感受。中国农民画还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鲜明的民族地域文化特征。

苗壮：许多理论源自西方，被大家视为科学。不过，我们今天探讨的内容与自然科学不同，它更强调发散性思维，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，关键在于心理表达是否准确。 昨天，乔老师和我为大家进行了作品点评，但要知道，这些点评和总结都非常主观，大家完全可以持有不同意见。绘画源于个人经验，我们的点评或许存在不足，仅供参考，并非要求大家必须遵循。艺术越是多元，越具生命力，也越值得我们借鉴学习。

接下来，话题从中国画切换到农民画。今天，来自宜君的孟润凤老师将为大家带来全新内容，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孟老师！

孟润凤简介

在“中国现代民间绘画画乡”、“中国民间艺术之乡”宜君县，有许多优秀的民间艺人，农民画和剪纸艺人孟润凤就是其中一位，孟润凤现任中国农民书画研究会会员，中国民间剪纸研究会会员，陕西省农民画协会会员，市民协理事，宜君民协副主席。1981年在县文化馆举办的培训班上拜剪纸艺人张凤兰、杨竹梅为师，掌握了传统剪纸技法。其农民画作品《放羊》、《转秋》、《回娘家》被中国美术馆收藏，《回娘家》被选送到挪威、瑞典、美国展出。1990年参加陕西省首届剪纸电视大赛，作品《双猴拜寿》荣获三等奖。2013年2月剪纸作品《八仙一套》在陕西省第十一届农民画暨民间书画大赛中获得三等奖；2013年作品《龙凤呈祥》和《福禄寿喜寿星图》被中华文化促进剪纸艺术大赛组委会收藏；2013年10月在第五届陕西省妇女手工艺品技能大赛剪纸类比赛中获得二等奖。曾多次受到国家文化部、省文化厅、市、县文化部门的表彰奖励

孟润凤：在农民画的世界里，“有图必有意，有意必吉祥”。以这幅《回娘家》为例，画面中，抽出的烟与天上的云彩颜色相近，这一灵感源于我儿时的记忆。小时候，每逢正月，娘家人会去接姑娘回娘家，女婿抱着孩子、带着礼品一同前往，这样的场景如今已不多见。我在画中加入兔子、狗等动物，它们直立奔跑的姿态，象征着归心似箭。画面上方的云彩造型独特，宛如小鸟，这是因为我小时候常观察云彩，它变化万千，时而如千军万马奔腾，时而又静谧安详，这些独特的形态都被我融入了画作之中。六幅画寓意六六大顺，画面中的五福元素，则代表着五福临门，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
在色彩运用上，我偏爱红色，因为在传统文化里，红色寓意鸿运当头，象征着吉祥如意。

孟润凤：农民画中的“土”有着独特的表达方式。如果将土画得过于写实，就像国画那样，反而失去了农民画的韵味。以这幅犁地的画为例，我着重表现土翻滚的动态，同时加入动物与人，相互映衬，突出主题。在绘画风格上，我喜欢先让观众一眼抓住画作的核心主题，比如这幅春耕图，主体耕地部分十分醒目，随后观众才会留意到背景中的山水、花草。此外，画中的梅花，我也赋予它“五福”的寓意，增添了画作的文化内涵。

苗壮：为什么画中人物是侧脸，却能看到完整的双眼、鼻子，呈现出类似两面人的效果呢？

孟润凤：这样的处理是为了展现人物的心情和动作。侧脸表现人物的动态，仿佛下一秒就会转过身来；正面的眼睛和表情则传递出人物的情绪，比如画中笑着的大人、不开心的小孩，还有伸出舌头舔小孩的牛，生动地描绘出人与自然和谐互动的场景。犁地时，草芽、小虫子吸引小鸟跟随，小孩在一旁玩耍，这些细节既源于生活实景，又增添了画面的趣味性。在人物造型上，我刻意打破常规，让肢体动作更具飘逸感；对于土的描绘，也强调动态变化，让整个画面充满生机。

苗壮：画中的树常常有着特殊含义，它其实是“生命树”。在三星堆的青铜树，同样象征着生命。大树、鹿等元素，不仅代表福禄寿，还寓意着生命的延续。鹿每年脱角再生长，花朵绽放，都象征着生命的蓬勃不息。

孟润凤：最初创作《回娘家》时，并没有赋予它太多寓意。但随着阅历的增长，我开始在画作中融入故事和趣味，将内心想表达的情感倾注其中。

就像这幅体现民间“多子多福”寓意的画，画中动物眼睛里的细节，灵感来自儿时与伙伴的游戏。小时候，孩子们凑近看对方眼睛，会说看到了人影，我将这种有趣的体验融入绘画，让动物眼睛里有朝前的小动物，增添画面的生动性。画面中的漩涡造型，也在传统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变化，避免单调。画中抽烟的场景，同样是对儿时记忆的再现，充满生活情趣，烟与云的交融，让画面更具意境。

苗壮：孟老师多次提到民间美术中的“讨口彩”。就像齐白石的画，他将白菜与老鼠组合，谐音“百子”，把民间观念融入文人画，拓宽了艺术表现形式。孟老师长期沉浸在民间美术中，她的创作视角与我们不同，我们应该借鉴这种独特视角，实现 艺术跨界融合。

比如“莲生贵子”的寓意，在民间婚俗中，人们会在天窗贴扣碗形状的窗花，或是在新人炕下放扣碗剪纸，老一辈以此表达对新人早生贵子的祝福。这些图案看似普通，却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。

苗壮：这幅描绘旱地梯田的画也很有意思，铺满地膜的梯田在远处看，宛如波光粼粼的水面，闪闪发光。如果没有生活体验，可能会以为这只是装饰性图案，实际上它是写实之作。

孟润凤：下面和大家分享一下如何将剪纸转化为农民画。首先，将剪纸作品扫描放大到所需尺寸，然后准备一块玻璃板，把剪纸放在玻璃板上，再覆盖一张宣纸。打开玻璃板下方的灯光，透过光线，用铅笔轻轻勾勒剪纸轮廓，注意毛刺部分沿着外线描绘。之后，根据喜好为画作上色，可以选择传统红色，也可以用五颜六色。最后，为了营造喜庆氛围，我会为画作添加一层枣红色底色。但黑色的使用要谨慎，仅在人物眼睛、鼻子、嘴巴等关键部位点缀，避免画面过于暗沉。

孟润凤：再说说过稿、复制的方法。窗花剪纸很薄软，容易损坏。我们可以把窗花贴在小板上，喷点水，用煤油灯倾斜熏烤，这个过程叫“熏样”，相当于古代的复印技术。此外，我们还可以借用他人鞋上的画样、刺绣花样来进行创作。

孟润凤：越是民族的，就越是世界的，老祖宗的东西你越挖掘还比较有意思，还能拿得出手。

苗壮：从设计视角来看，孟老师的作品虽存在元素重复，但并非内容的机械复制。这种恰到好处的重复，既赋予作品装饰美感，又避免了呆板匠气，让作品充满灵动生机。

苗壮：绘画、剪纸等传统艺术形式，不仅承载着独特的创作技法，更蕴含着丰富的生活习俗与地域文化信息。同时我们也看到，这些艺术正积极贴近时代，关注时代大主题。事实上，每位创作者都会面临这样的创作课题，在重要的时间节点，线上线下往往会组织各类相关活动。有时候，单纯为了展览而进行创作，创作者内心难免会产生矛盾与纠结。这并非外在的压力所致，而是源于创作动机与内心真实表达之间的拉扯。从这点来说，孟老师的创作理念十分值得借鉴——他始终坚守民间艺术的语言与思维方式，即便融入时代主题，也没有让作品沦为空洞的宣教。毕竟艺术最终要走进生活，如果无法被大众接受，单纯以说教的形式呈现，必然存在缺憾。

地域文化存在着显著差异。我在非洲时了解到，当地的骆驼是单峰驼。有一次，非洲学生看到展示双峰驼的图片，大为惊讶，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长着两个驼峰的骆驼；就如同许多中国人初次见到单峰驼也会感到新奇一样。埃及的骆驼由于气候炎热，毛发极短，几乎像是“裸身”。倘若孟老师第一次见到非洲骆驼，恐怕都难以辨认。

绘画、剪纸等艺术形式，不仅蕴含独特的创作手法，更承载着丰富的生活习俗与地域文化信息。同时我们也看到，这些传统艺术正积极贴近时代，主动关注当下的重大主题。在艺术创作领域，每一位创作者都会面临这样的课题。尤其在重要时间节点，线上线下常常会组织各类创作活动与展览。然而，单纯为参展而进行创作，往往容易陷入矛盾与纠结之中。这种内心的拧巴，并非源于外界压力，而是创作动机与个人真实表达之间产生了冲突。如何平衡与运用，成为创作者需要思考的关键。

苗壮：孟老师的创作理念值得称赞，他始终坚守民间艺术的语言与思维方式，即便融入时代主题，也没有让作品沦为空洞的宣传品。艺术的价值在于融入生活，如果只是以说教的形式呈现，无法获得大众的认可，这样的艺术注定存在缺陷。孟老师巧妙地将孔子“成仁伦助教”的思想融入创作，既保留了民间艺术的原汁原味，又遵循艺术创作规律，这正是其作品成功的关键所在。他为我们开辟了一条可借鉴的艺术道路，但每个人在创作过程中都会遇到各自的难题。与孟老师有着相似成长经历、参加过同样学习班的人中，很多人未能取得成功。因此，孟老师的经验更显珍贵，值得我们深入反思与学习，在此由衷感谢孟老师的分享！